路 强 | 凤翔彪角印象
从空中俯看凤翔东南乡的公路，早年的道路主干线天然生成一个隶书体的“仁”字：以凤翔雍城为中心，一撇通到陈村，一竖连到陈仓虢镇，上一横为西宝北线，底一横是石彪公路，而彪角镇位于石落务向东笔划粗重的中心位置，如一位赳赳秦卒武夫，左挑郭店，右担虢王，占尽了凤翔东南要冲之地。彪角之地村庄散布，地平水浅，人口稠密，苍茫渭北平原铺盖四野，其水利灌溉条件是凤翔境内最好的。彪角历来是凤翔东南乡商业集散地，西府繁华锦锈之所。那里盛产辣椒苹果，猪羊满圈，农耕发达，乡民小日子相对富庶，手头活便。
凤翔本是上古地，传说名胜众多，时间久了，地名就沾上了神气，有飞禽，亦有走兽。凤凰是涅磐轮回，焚身重生的珍禽。凤凰飞过之地，万物生机盎然，类似《白鹿原》中的白鹿飞蹄奔跑，那鹿跳跃之时瘸子丢掉拐杖，盲人复见光明。考古队田亚岐教授考证说，春秋时凤翔曾是座固若金汤的水城，我深为赞许。凤翔天倾西北，北山高，地陷东南，东南低。雍水河在三岔水库稍做憩息以后，向南悠悠流过彪角全境，由此彪角所处之地，在古代应是绿意森森走兽出没的山林泽国。
果然， 《史记》上讲雍东南是汉家上林苑猎场。公元前122年汉武帝刘彻来此狩猎，得“一角且足有五蹄之瑞兽，若镳（音彪）然”，返长安后欣喜异常。那年月正是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捷报频传之际，加之皇上得瑞兽心悦，遂改年号为“元狩”，从此“彪角” 之名沿用至今，放在全国都是独一份的，其地形地貌仍存上古之风，拙朴天然。有时想，蹄类且长有单角之兽，依照现有动物图谱查询，唯有犀牛最为接近了，可惜此类野兽己随岁月远遁，只留下一个遥远美丽的传说。即便是雍水河，全盛时可以行船，彪角曾为渡口，而如今这类船帆漂流而过的大河美景也只停留在竖方向阅读的泛黄古典籍之中了。如今陆地表面径流己萎缩成小河潺潺，河内深沟高耸。或许地下水脉仍连绵不绝，背地里暗暗向渭水涌去。
小时家里厦房屋檐下挂着一方木匣喇叭。不知是播音员齿化音重，还是喇叭蒙尘失真，那里面总讲凤翔有一个叫“娇娇”镇的地方。忙毕村里唱《宋姣姣告状》折子戏，我趴在台口痴痴看戏，只见那花旦踩着碎步，右手食指旋转着飞帕，一颦一笑娇媚动人。我总天真认为宋姣姣来自“姣姣”镇，那里应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后来二爸去了彪角粮站做饭，我才知道地方写做“彪角”。每隔半月他骑着自行车回家，时不时置买了做工精致的蒸笼接口、木铣、风箱、扫帚、锅盖、襻笼，有时他也会提了一碗大肉泡馍回来，时常分我一小碗，汤浓肉香，葱花蒜苗丝清气宜人，我感觉彪角是个美妙的所在。
每年二月二龙抬头之日，正是彪角春分会正会时节，有大型秦腔剧团演出助兴，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彪角。我曾远道去过彪角春分会一回。那里的老辈人常念叨“跟了春风，一年轻省”，其言蕴涵着乡民对美好生活的愿望和祁盼。年轻人生动活泼，讲话势大，戏称彪角为“彪阿肆街”，闲来无事常带着女朋友去彪阿肆街闲玩游逛。儒家《论语》中就有“百工居于肆，以成其事”之说。肆，即手工业作坊的古称，侧面印证彪角手工业发达的过往。春分庙会鼎盛之时，方圆岐山宝鸡扶风武功周至眉县一带的民众也来此共襄盛举，会期长过半月有余。那时只见街市之上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各取所需，满意而归。街上有剃头的“待诏”，求神抽签的善男信女，卖狗皮膏药包治百病的江湖神医，卖甑糕面皮醪糟豆花饸饹面的小贩，卖笤帚炕席铁器的手艺人，卖桐树苗的农人……各色人等，表情各异，热心交易，争金长短轻重深浅软硬素艳。那时还有卖顺水檩条材板的木头集，甚至还有卖猪狗牛羊的牲口集市，彼时人声鼎沸，热闹纷呈。此情此景，人们不约而同冒出一句文诌诌的西府方言出来：这人多得溢镬（huo）了，多得赠颂，多得翩兮！
彪角物产丰富，人们思想活跃，不拘泥，干事从不墨守成规，尚多种经营，人勤百业旺。老营村的传统食品麻花和手工挂面，东营村的传统铁皮加工和铁匠精湛技艺，养猪小区。上庄村、沈家坡的苹果，新庄河村官帽头村李家堡村和南务村的辣椒，李家塬村的鬃刷，还有侯丰村和卧龙村的经济小区，散龙村的蜡制品，杨丹村的蔬菜基地，郝家村、冯家村的农业产业，陈家村的工贸发展，还有彪角村民在商贸、建筑等行业的不俗表现，你总会有昔之上林苑草木茂盛，今之百花园争相斗艳的感叹。
进入信息时代以后，彪角的春风会没以前那么热闹了，慢慢沉寂下来，交流会几天就结束了。爱赶会的彪角人不知跑哪去了，我始终不得其解。今年某一天我从西安城西客运站回凤翔，过安检进停车场，只是那里赫然停放着“西安-彪角”字样的大巴，这个疑团似乎己经解开了。了不起呀！小小彪阿肆街与西安大都市直接对上火了，生产和经营两不误，眼眼和筛子底底一样稠的彪角人全跑西安城发展去了啊！看来这只独角瑞兽已有了要腾飞的节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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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路强， 70后，凤翔柳林镇路家村人氏，闲暇之余喜好文字，现有多篇作品发表于各类期刊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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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丨 辛 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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